牛人

探险家小传

柳诚志

长城环保徒步者

2020年5月18日-2021年9月22日，徒步长城，行程三千七百多公里。

许多人眼中，“90后”本该是在职场打拼的年纪，可河北邢台小伙儿柳诚志偏偏裸辞了。

因为痴迷中国文化，他从山海关出发，踏上了徒步长城之旅。出发前，做了三件仪式感满满的事：

- 带上五星红旗，他的爱国情怀与精神信仰；

- 带上“徒步万里长城公益环保行”旗子，他希望通过这次徒步传达的理念；

- “以发明志”——不走完长城，绝不剪发，他此行的决心。

493天后，柳诚志抵达嘉峪关城楼，成为完整走完长城且留有记录和照片最多的徒步者。新华社官方客户端根据他的影像素材制作了一段他走长城、宣传保护长城的专题片。

书本与滤镜之外

长城的破败、落寞触目惊心

行走长城前，像许多人一样，柳诚志以为自己对它足够熟悉。毕竟书本上、摄影者镜头里，八达岭长城的雄关漫道、波澜壮阔，早已深入人心。

真正走完长城后，他原来的认知与憧憬全部幻灭。

“长城被美化得太严重，甚至失真，它远比我想象得更加荒败、孤独。”

昔日最牢固的防御体系之一的城墙，经过战火、岁月的洗礼，现如今许多已是残垣断壁。不同类型的长城，在不同境内，遭到不同方式、不同程度的破坏。

河北、天津、北京、辽宁这几段以砖石为主的长城，被破坏的主要是关口。

离村庄较近的空心敌楼，几乎破坏殆尽，石头、砖瓦整个被拆掉拿去盖成了房子、猪圈；1933年的长城之战，日本对北京、河北段长城的摧毁也比较严重。

过了张家口往西，基本为土长城，被破坏的很大原因是泥石流、地震、洪水等自然灾害。比如山西大同的土长城，许多都被雨水、洪水冲毁。

人为破坏在这一带也同样存在。附近的羊倌因为缺乏保护意识，任由羊群走上长城。

甘肃、宁夏段长城，破坏主要源自庄稼地。农田离长城实在太近，有时候种子会被风刮到长城，长成植物或树，造成墙体开裂或坍塌。

“城市建设、农田需求、挖矿、民俗等任何一个人为因素，都可能把长城给破坏掉。比如进入山丹县的时候，长城直接就没了，真的太心疼了。这是我见到的现状。”

由于长城体量实在太大，国家、地方以及个人对它的投入都是只进不出，能起到的保护极其有限。 长城的有效保护只有不到1%， 这1%大部分来自盈利性质的景区，如居庸关、慕田峪、八达岭、山海关等。

除了这些景区的长城能够得到及时的维护、修缮，绝大多数地区只能做到建构性抢修，也就是尽力在摇摇欲坠前加固一下，让它撑久一点。或者依靠一些民间机构、户外驴友自发性组织一些保护活动。

比如，山西大同长城文化 旅游 协会长袁建琴通过跟当地老乡沟通，让他们不要把羊群、牛群赶到长城，给他们发放保护长城的袖箍，号召大家一起保护长城；榆林市长城保护志愿者协会会长高秋燕采取用铁丝网建成防护带的方法，把长城先围起来。

徒步中，柳诚志能做的便是力所能及地为长城清理一些垃圾。每次下山的时候，都要拎着塑料制品、饮料瓶等各色垃圾满满一大袋子。

与此同时，他将自己记录的长城影像传到社交平台，让很多人对长城有了一个真实的、全面的认知。

“我觉得这也是传播长城的另外一个角度，即便我个人做不了什么，至少我能反馈给我们长城保护的一些组织，让他们去做一些事。”

长城露营

仿佛入住最豪华公寓

一个人并不意味着是孤独，更多的是自由。柳诚志喜欢一个人探险，在不一样的时空里，完全独立、完全开放，和大自然和谐相处。

“在长城露营，仿佛置身一个有着千百年 历史 的古城，我觉得我住的的世界上最豪华的公寓，是很兴奋、很幸福的一件事情。”

柳诚志十分珍惜与长城“相处”的时光，就连午睡有时候也专门挑一个敌楼去住。做饭更是小心翼翼，不敢留下任何垃圾，只要他睡过的敌楼，一定把它清理得干干净净。

露营遇雪景

不过，在凋零破败、乃至面临坍塌的长城露宿扎营，有一定的讲究。

扎营一般选址敌楼，敌楼通常分几通几券，应至少选择有一券完整的扎营。裂缝很大，或有一些蛇、鸽子、松鼠建窝的敌楼需要避开。如果是打雷下雨天，那么树比较多的敌楼也要尽量规避，防雷击。

敌楼里面也需要搭帐篷，一是为了防雨，二是防蛇虫动物。

蛇是柳诚志在长城遇到过最多的动物，和短尾蝮蛇、银环蛇都打过不少照面。有那么几次，他和蛇基本都要挨着了，差点踩到。好在蛇一般不发起主动攻击，只有在饥饿、交配、护蛋或感觉你对它有威胁时，才可能攻击人。

相比在长城艰险地段中攀爬，几次差点跌入万丈深渊，遇到一些动物带来的危险，显得不足挂齿。

喜峰口被砸休克，五座台险坠崖

喜峰口段长城，风景秀美，却也以险著称。行至大刀园准备下山时，柳诚志迷了路，误把被水冲刷出来的一道口子当成了路，顺着它往下走时，脚下一滑，人立刻失去重心，急速跌落。

幸亏他眼疾手快，滑落的同时牢牢地抓住了地上一棵树，但终究没躲过树底下的碎石，一块石头正好砸中他的后脑，柳诚志瞬间休克。缓了十几秒，才慢慢恢复意识。

此时的他，往上一看，自己已经滑下两三米远；往下一看，底下是一个几十米深的陡直悬崖。

柳诚志整个人加上重装大概200多斤，施力稍有差池，极有可能就是滑坠。他一动不敢动，做了番心理建设后，才半爬式匍匐着往上蠕动。

另一次生死瞬间发生在辽宁绥中县的五座台，那是一片犬牙交错的锥子状山体，有过不少户外玩家在那遇难。

柳诚志抵达的那天不巧赶上下雨，走着走着，到半途才忽然发现自己脚下是一处悬崖，地形由斜坡变成了向内侧凹，人站在上面进退两难。

当他选择原路返回，从别的路下到崖底时，发现了一个石堆冢，旁边立着石碑，上面写着“我的好兄弟”。

“长城的整个防御工事是完整的，连着的，但墙体并不是完全连着的，经常会走着走着就是一个大悬崖，只能看见一个一个敌台和烽火台，因为山就是墙，五座台就属于这种情况。”

长城上的 历史 余温

见证千年沧桑的长城，平息了多少狼烟，便也造就了多少忠良，那里埋藏着无数将士的热血与乡愁。虽然如今大面积荒凉，但 历史 的余温仍在发烫。

蓟镇长城有一段是明朝抗倭名将戚继光率将士一起修建的，士兵都是跟着他从南方过来，因此这一段的长城充满江南的诗情画意，别具特色。

这里的敌楼不像其他地段方方正正，而是形状各异，有菱形楼、巫女楼，令人眼前一亮。一楼的券门石头上依稀可见一些雕刻着他们家乡盆景、花、画的元素， 思乡之情与报国之心一起全都镶入了长城。

在界岭口的罗汉洞，上世纪30年代国军与日军交战时留下的弹孔，向世人宣示着那场战争的惨烈。

拿子峪段，一块石头上刻下的一串“外星人符号”，给人留下无尽遐想。

山西大同市左云县有一个箭楼，因为相传里面住着狐仙，谁拆了会带来霉运，所以得以完整保留下来。

左云县另一著名的哥特式教堂，位于八台子村，八台子村是建在长城边上的小村庄，因村边长城墩台数为“八”而得名。在中国，同被称为基督教圣地且在梵蒂冈建档的只有七处，八台子教堂就是其中之一。

在柳诚志看来， 这些 历史 遗迹、比较有特色的长城段，如果稍加修复，开发成景区，或许也能像八达岭、山海关长城那样得到比较好的保护。

“石林长城，板厂峪景区往东走有一段景观比较奇特，石头和敌台交汇，宛如仙境；土长城，宁夏盐池的戈壁滩，能看到红碱土，同样别具风情；水上长城，响水湖和十八洞的比较有希望成为景区。”

探险的传承，文化的传承

“走完长城，有一种个人价值和民族品牌的提升。更坚定了我要把保护长城和保护环境的理念传播给更多的人。希望通过正向引导，让大家更积极、乐观践行高品质旅行。”

这一趟旅程之于柳诚志，既是对徒步探险的传承，也是对长城文化的传承。

一路上，感受长城的同时，也得到过不少长城志愿者的相伴和支持，大家一起分享长城见闻，共同探讨长城保护方法。

土长城的保护，“种树防沙+建护栏”是一种有效方式；山长城的保护，可通过正确的宣传引导。比如，可以在专家的指导下，去清除一些树木、灌木；去捡捡垃圾，保护生态；千万不要在长城刻字……

“希望大家多去学习人、山、水、长城、户外之间的相处方式，一定要保护好我们的资源， 让这些风景、文物古迹不仅成为我们的骄傲，也成为我们留给子孙后代的骄傲。 ”

接下来，柳诚志计划用两个月的时间走完内线长城，他要与时间赛跑，在一些断壁残垣坍塌、消失前，力所能及为长城留下更多高清影像。